互联网时代人民政协协商民主面临的挑战及发展路径
互联网时代人民政协协商民主面临的挑战及发展路径
罗显华 吴友明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协商民主是党领导人民有效治理国家、保证人民当家作主的重要制度设计。在我国，协商民主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经过长期探索建立起来的、符合中国国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其包括政党协商、人大协商、政府协商、政协协商、人民团体协商、基层协商、社会组织协商等七种协商渠道，人民政协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重要渠道和专门机构。本文主要探讨人民政协协商民主在互联网时代面临的挑战及其发展路径。
一、协商民主的缘起
协商民主是20世纪80年代兴起于西方的学术概念，最初由美国学者毕塞特在《协商民主：共和政府中的多数原则》一文中提出。随后，协商民主理论研究的先行者，伯纳德·曼宁和乔舒亚·科恩在自己的著作中探讨了协商民主的合法性。此后，西方关于协商民主理论的研究成果日益增多。20世纪末，以“竞争性投票”为核心的民主理论在实践中逐渐暴露出多种问题，比如多数不一定代表“正确”和“真理”、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等等。因为“竞争性投票”的民主一般指在一定的政治系统中特定的主体以少数服从多数为基本原则，通过选举、竞选、投票、公决等竞争性的方式参与政治的一种民主类型，它有其局限性。而协商民主则因为追求通过协商在公共领域发展起来的实质性民主，强调公民自愿和自由地参与关于公共问题的讨论，因此受到学界及政府的广泛关注。
国内学界开始关注这一概念源自21世纪初哈贝马斯访华进行的题为《民主的三种规范模式》的演讲。俞可平等学者在2003年先后发表了相关文章进行讨论。从此，协商民主理论研究在国内迅速升温。尽管协商民主理论是兴起于西方的学术概念，但是我国很早就有政治协商的观念。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陕甘宁边区建立的“三三制”政权，有力地推动了中国协商民主的实践;1949年9月，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举行，协商民主形式的政党联盟有了固定的组织形式，“协商建国”已公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的形式。
1956年4月，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的讲话中指出，“究竟是一个党好，还是几个党好?现在看来，恐怕是几个党好。不但过去如此，而且将来也可以如此，就是长期共存，相互监督。”通过毛泽东的讲话我们可以领悟到，蕴藏于其中的核心目标是为了保证中国共产党的长期执政，而实现这个目标的有效手段便是民主协商。遗憾的是，由于1957年后“左”倾错误路线原因，协商民主在“文化大革命”中与多党合作、人民政协一起遭到全面破坏。
改革开放以来，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针对“文化大革命”期间多党合作、人民政协和民主协商遭到严重破坏的实际，进行了一系列拨乱反正工作。此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逐渐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项基本政治制度。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深化了党对民主政治发展规律的认识，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大理念。2019年，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又提出坚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使得协商民主的发展迸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正是因为协商民主能够通过平等对话、讨论的方式最大可能地协调社会中不同群体之间的利益关系，我国把协商民主尤其是人民政协协商民主作为了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手段。
二、我国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五大优势
当今世界，民主是全人类的一种共同价值追求，但由于各国国情、政治制度和国家性质不同，每个国家的民主也有所差异。我国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和独特优势，它必须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实现和维护人民当家作主权利的一种制度设计，它必须以马克思主义统一战线理论、政党理论和民主政治理论为指导。
中国特色的人民政协协商民主有以下五大优势：首先，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突出了党派合作性。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作为我国一项基本政治制度，为各民主党派发扬民主、参与国是、团结合作、开展民主监督，提供了重要平台。其次，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体现了巨大包容性。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广泛凝聚共识，最大限度地包容各界别的政协委员在知识背景、利益诉求、社会阅历、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差异，致力于巩固和发展最广泛的爱国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正确处理一致性和多样性的关系，求同存异，体现了巨大包容性。第三，从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实践主体来看，执政的中国共产党和参政的民主党派同为协商主体。在中国，各政党没有轮流执政的问题。中国共产党执政、各民主党派参政是其突出特点，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协商范围包括了以政权为中心的国家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不像西方政党那样主要表现在竞选和相互牵制上。第四，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具有共同的政治基础和奋斗目标，因而能够就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进行广泛的协商。在西方的政党制度下，政党之间无法从根本上避免党派间的互相倾轧，无法为协商民主提供一个可以依托的平台。第五，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独特优势。一是，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具有共识最大化优势。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与“票决式”民主选举不同，重在通过广泛深入的协商、讨论形成一致意见，能够有效克服利益诉求表达渠道不畅的问题。通过充分调动不同方面群众的主动参与，促使公共利益最大化。二是，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具有党派合作优势。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之间的政党合作不同于多党竞争与一党执政，不会带来政党间的相互撤台。三是，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具有效率最大化优势。它能够有效解决集中统一领导体制与多样化人民需求方面的问题，能够保证社会既充满活力又高度稳定，实现协商民主效率最大化。总之，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协商民主，是既不同于西方又优越于西方的民主。
三、互联网时代人民政协协商民主对传统民主的发展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对人民政协协商民主产生了巨大影响，促进了新的协商民主形式和平台。公民政治参与以互联网为媒介，在网络搭建的交流平台上交换彼此的意见和诉求，进行广泛的公共讨论。与传统的直接民主和代议制民主相比，互联网时代协商民主是在反思和批判自由主义民主理论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具有“和而不同”式的融合性民主的特点。
(一)互联网丰富了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参与主体。互联网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在多层次的政策话题中，互联网吸引了来自不同领域相关者的加入。在互联网时代，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无疑在很大程度上突破了时间空间阻碍，提供了充足的主体参与，凸显了多元化个体对政策制定和执行的影响。
(二)互联网促进了人民政协协商民主参与主体平等的话语地位。一方面，互联网使公民拥有了充分的知情权，公民得以最大程度地了解备选话题、政策及方案，借助互联网平台，能够便利地参与讨论;另一方面，互联网打破了权力垄断，使公民获得了与政府同等的话语地位。
(三)互联网拓展了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公共空间。人们需要充分实现政治权利、自由讨论公共事务的公共空间。网络技术的发展给人民政协协商民主提供了政策协商和自由讨论的公共空间。更为重要的是，网络技术平台使人民政协的网络协商民主成为可能。在体制内，互联网技术拓展了新的协商渠道，如人民政协的议政性协商、界别协商、专题协调、提案协商、“桂在协商”，电子政务中的问政平台、在线交流等;在社区中，网络论坛的兴起强化了公民平等的参政意识，构筑了一个没有决策负担的公共空间。互联网技术通过非正式的交往和讨论而产生公共舆论，对体制内的决策制定和执行提供导向、引导。
(四)互联网的透明性推动形成了人民政协民主监督的新形式。通过互联网披露相关议题和政策走向，让公民在了解政务信息的基础上充分参与议程设置、表达利益诉求。同时，网络沟通的及时性缩短了政策反馈的时间，利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来完善反馈信息的收集及汇总上报，简化了流程，提高了公民对政府民主监督的效率。
(五)互联网与人民政协的协商程序的结合完善了人民政协协商民主机制的运行。网络空间的多层次和交互性进一步细化了公共空间，引发了参与者对多种类型社会问题的思考，有助于更有针对性地解决社会冲突，完善了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机制。公民可以更有针对性地根据议题进入人民政协的协商平台，而不再是盲目地表达诉求。通过共享数据库等形式实现信息资源的互通有无，并在其中植入协商的具体形式，如发言流程、议题筛选、共识备案等，以更好地实践人民政协协商民主，优化政府、人民政协与社会之间的衔接。
(六)互联网可实现主体关系的平等转换。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是群众路线的制度化表达，它不仅要求公民享有身份平等，而且要求公民以主体性意识参与协商的整个过程，包括协商的表达、讨论和决策等多个环节。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使得人民政协的民主协商逐渐由线下协商发展为线上线下相结合模式，公民的身份、形象和行为均被符号化、匿名化、模糊化和数字化，这在很大程度上突破了实体空间的等级桎梏，实现了主体关系的平等转换。
(七)互联网可实现人民政协协商信息的平等共享。在传统的协商过程中，任何行为主体都带有“理性自利人”特征。“互联网 + 政务”“互联网 + 协商民主”模式的建立，使公民能够及时、全面地了解各方信息，大大降低了信息不对称风险，可实现协商信息的平等共享。
(八)互联网可实现人民政协公共服务的精准供给。在实践中，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不再是简单的交流讨论，而是通过一定的载体搭建了公民与政府间深入对话的桥梁。借助互联网平台，人民政协、政府部门实现了对民情的测量和民意的沟通，通过增强协商民主后续阶段的差异化与个性化服务水平，可提升公民参与协商的获得感。
四、互联网时代人民政协协商民主面临的挑战
由于互联网存在着其自身无法克服的局限，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网络协商民主的优势。
(一)网络空间的隐藏性和虚拟性成为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障碍。网络空间的隐藏性和虚拟性会让参与主体做出不负责任的行动，成为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理性障碍。网络社会中真实身份的隐藏带来的是不负责任的言论，缺乏道德和法制约束的网络社会，个人主义必然膨胀。
(二)网络信息碎片化对人民政协协商民主造成负面冲击。网络信息的碎片化传播包含事实性传播的碎片化及意见性传播的碎片化。事实性传播的碎片化表现为信息传播不完善、容易造成文本之间的差异和矛盾、不利于深入了解社会问题。意见性传播的碎片化弱化了网络时代人民政协把关人的角色，造成对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有序政治参与协商的负面冲击。
(三)数字鸿沟加深了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实践难度。互联网时代的数字鸿沟表现在：一是在客观层面上，由于经济条件的不同和地区差异带来的网络硬件设备的差异，这种情况在当下中国的发展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二是在主观层面上，数字鸿沟的产生也与使用者的教育水平、知识水平有关，具体表现为享有更多信息的人更容易成为信息上的“富人”，而相对的信息上的“穷人”则成为难以表达利益诉求的被动者，他们在获取信息和筛选信息方面存在着能力不足，因此获取信息能力强弱的差异化不断危及着互联网时代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实践。
(四)纯技术思维可能影响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良好效果。互联网时代，大数据等技术通常只对所发生事物的现象进行描述，而人民政协协商民主作为上层建筑范畴，其发展限度和效度将同时受到制度基础和社会结构的影响，因此必须处理好技术与民主的关系，协调好多数参与方和民主协商效度的关系，发展人民政协协商民主不能局限于纯技术思维。
五、互联网时代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发展路径
推进互联网时代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要坚持顶层设计与整体推进相结合，坚持中国话语的基础上充分借鉴国外思路，通过将大数据技术、智能技术内化于协商活动的诸环节，使公民真正参与公共决策。
(一)优化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组织结构与体系框架
数据分布的分散性和数据采集的多主体性，决定了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组织架构必须实现由传统科层制下的金字塔型组织结构转到协同开放的扁平化组织结构。人民政协的协商民主只有实现一体化、扁平化运作，才能避免民意信息重复收集或管理真空的情况。
(二)加大对互联网空间的管控力度
加大对舆论的引导力度，通过对网络舆情的引导，依托主流新闻媒体和媒介来传递正当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帮助公众在涉及公共议题时朝着有利于社会发展的方向来思考。在具体操作上，人民政协、政府应坚持信息公开透明的原则，采取典型报道，加大对网络新闻的发表和评论的监督力度、驾驭能力，以促进信息更多更好地服务于协商民主的协商过程。
公众通过发布帖文等方式在论坛上发表意见、表达诉求，浏览者以跟帖、评论的方式来展开交流。当涉及大众关心的民生和社会问题时，公共论坛会推动网络民意上传至政府相关部门，通过划定主题和空间来提供互动交流。这样，多角度的网络空间即可达成人民政协、政府与公民之间的良性协商互动。
人民政协和政府应关注网络安全问题，建立网络监察队进行定期的网络巡查与不定期抽查，依法整治不良信息及恶意论坛，避免在网络协商实施的过程中出现网络暴力、网络欺骗等违法现象。
(三)提升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技术监督和隐私保障
数据在运用过程中容易存在两大问题：一是出现“多头采集”和“政出多门”现象;二是个人信息在数据的收集、输送、储存、流通、交易、利用等环节可能存在侵权行为。这样，在协商过程中个体的人身信息、态度意见信息、工作信息、健康信息容易被泄露，不法分子利用个体信息可能从事电信诈骗、金融诈骗等违法犯罪。因此，探索人民政协和政府适度介入与行业自律、企业内部控制有机结合的监管模式，建立健全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信息保密机制、监督问责机制非常必要。
(四)培育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政治文化
在社会层面，应塑造体现内在宽容和互信合作的协商文化。宽容性政治文化对于减少网络场域的社会冲突和极端事件起着关键作用，只有带着包容、开放的心态，宽容地对待不同的观点，才能通过协商达成一致的意见。
在公民个体层面，应构建体现公共理性和社会信任的协商文化。首先，公共理性鼓励形成超越自身利益的公共利益，公众参与者借助互联网空间不断商讨和辩论，更好地推进公共政策。其次，培养公共理性可以帮助人们树立公民的“责任意识”，使公民作为政治主体负责任地参与政治生活。在政府层面应摒弃官僚文化，重视平等协商和多元沟通。尽管网络平台的多元化和去中心化将平等纳入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治理模式中，但是在实际的协商过程中，受官僚文化的影响，官方与公民仍处于不对称的位置，因此应摒弃官僚文化，反对在网络平台中采用等级身份来参与讨论，应鼓励多元化的沟通。
(五)增强人民政协协商主体的协商能力
要发挥各民主党派、各界别委员的集体行动能力。由于网络空间存在着匿名性、信息碎片化等局限性，各民主党派、各界别委员在参与政治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遇到自身利益难以得到满足的问题，因而个体更容易趋于非理性。各民主党派、各界别委员可以更好地规避非理性问题，可以将相关的利益群体集中组织起来，通过在内部强化成员对规则的遵守、避免在追求个人利益和过程中出现情绪化表现等，有效实现人民政协协商民主的信息沟通。
(六)各民主党派要通过互联网技术提高提案质量，增加参政议政的互动性和实时性
各民主党派应引导成员通过互联网技术增加提案的典型性和代表性，比如利用“微舆情”“百度指数”等互联网工具，筛选出广大人民群众真正关心的热点话题，有针对性地进行选题调研。
通过优化现有平台的板块设置，设置留言互动、热点提案投票等环节以增加成员的参政议政热情，增加参政议政的互动性和实时性。
(七)人民政协应该大力推进网络议政和远程协商
人民政协积极推进网络议政、远程协商，对全社会有序政治参与乃至政治文化构建都有着十分重大的现实意义。网络议政、远程协商为人民的日常政治参与提供了一个开放的空间，使广大群众能够有序地参与政治讨论，行使民主权利。
网络议政、远程协商能够畅通地、便捷地加强人民群众、政协委员与决策部门的沟通联系，更快、更直接反映群众诉求和政协委员的意见建议，更好地汇聚力量、凝聚共识。总之，在当今互联网时代，发展人民政协协商民主需要政府部门、各民主党派、各界别委员和公众的多方努力。
(作者：罗显华 百色学院副教授，农工党百色市委副秘书长;吴友明 市政协教科卫体委副主任，农工党百色市副主委)